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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      她注定是要留名史书之人,儿女情长皆是笑谈,可堪与她并肩而立之人又岂能是池中物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马车停在郊外林间小路上,遥遥能见远处京城大门巍然而立,人来人往。
    谢青崖下了马车,一路步行入城。
    公主目送着,直至他挺拔如劲松的背影淹没于出入城的人潮中,才收回目光,吩咐车夫重新启程。
    下月初八便是她的生辰,时日无多,她要让今年的生辰宴比往年更为热闹。
    马车刚抵达公主府,陈宝德在廊庑之下翘首相迎,报信的侍从忙不迭上前禀告刚从宫中传出的消息。
    “公主,圣人下旨封晋王庶孙女为康城公主,下嫁吐蕃赞普。”
    赵嘉容不疾不徐地自马车中移步而出,搭着陈宝德的手,踩着脚踏下车,闻言身形微顿。
    皇帝有意抹平诏书一案,反将此事愈闹愈大。事出紧急,现下又想用和亲一事转移诏书案的纷争。
    老晋王天命之年,乃是当今皇帝的叔父,久居洛阳,与世无争,膝下子嗣单薄,独一个庶出的孙女作伴。
    赵嘉容面无波澜,心中冷笑了一声。
    亲生的女儿尚且毫不在意,又怎会在乎宗室旁支的侄女。
    “四夷馆那边是谁在盯着?把人叫回来。”公主冷声吩咐。
    侍从领命,眨眼间身影便消失于街巷间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翌日朝会,皇帝迟迟未至。
    文武百官们整齐立于殿中,左顾右盼,压着声交头接耳。
    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    宦官尖细的喊声乍响,惊得殿中百官心里一突,忙不迭各归其位,俯首叩拜。
    太元帝平稳坐于髹金雕龙帝座,沉声道了句“平身”。
    有御史才刚站直身子,便立马出列道:“启禀陛下,大理寺滥用刑罚,妄图屈打成招,使罪犯惨死狱中,恐有抹杀人证,杀人灭口以掩盖罪证之嫌!”
    大理寺卿王永泰憋了一口气,一齐吼出来:“何来罪证?宋御史可莫要含血喷人!本官供职大理寺十几年,兢兢业业,经手大案小案无数,岂会犯下如此大错?那张舍人分明就是笔下出了纰漏,捅了天大的篓子,畏罪自尽了。”
    “畏罪自尽?”那宋御史冷笑一声,“若是畏罪自尽,何必等到昨日。受尽刑罚,浑身血淋淋,连坐都坐不起来,他哪来的力气往墙上撞?陛下,微臣请旨彻查张舍人死因!篡改诏书一案迟迟未有进展,唯一的人证却不明不白地惨死狱中,分明是幕后凶手杀人灭口,欲盖弥彰!”
    眼见王永泰招架不住,谢青崖闻风而动,出列道:“陛下,北衙禁军调拨至大理寺协同办案,微臣亲眼所见,大理寺秉公办案,无可指摘。”
    紫袍之中率先出言的竟是向来不参与党争的谢大将军,一时间众人各色目光明里暗里齐齐汇聚在谢青崖一人身上,连帝座之上的皇帝也抬头瞧了他一眼。
    殿内寂静了片刻,神策军荣副统领自另一侧出声:“禁军只参与了擒拿罪犯,后续审案查案并不曾插手吧?据悉,此案全权由太子殿下负责,重要人证惨死,太子殿下该当何罪?”
    谢青崖顶着各色打量和探究的目光,面色平静,闻言有理有据地又道:“太子殿下和大理寺若有心包庇所谓的幕后之人,为何不在擒拿张舍人之时便杀人灭口?何必将人带回大理寺,让满京城皆知张舍人还活着。”
    他话音未落,便觉一直垂着眼不做声的太子视线落在他身上,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惊奇。
    太子瞥了他一眼,尔后回过头,对上首的皇帝请罪道:“陛下,儿臣确有失察之罪,请陛下降罪。但儿臣绝无所谓抹杀罪证的私心,此纯属污蔑之言。诏书一案儿臣已然查明,便是这张舍人疏忽大意,酿下灾祸,他本以为边境战事已停,并非抄家灭族之罪,大理寺与之陈明罪状论罪降罚,他便心生惧意,自尽而亡。”
    “待仵作查清了张舍人死因,太子殿下再出此言不迟!”荣相举着笏板朝皇帝缓缓作了个揖,沉声道,“陛下,此案关系重大,牵涉到西北军粮草,幕后之人居心叵测,宜彻查有司,揪出危害社稷之人,严加惩处,以保边境太平,以护我大梁疆土与百姓。”
    他语气平稳,声线低沉,却字字有分量地落于众人耳中,叫殿内百官皆沉默了下来。
    太子咬牙,未再接话,紧盯着上首的皇帝,静待其发话。
    此间,居文臣队列中后位的鸿胪寺卿虽与诏书一案不沾边,却一直惨白着脸旁观这场纷争,几度欲言又止。
    皇帝似是瞧出了他的为难,忽而下问道:“刘卿有本要奏?可是与吐蕃的和谈有了进展?”
    鸿胪寺卿刘滔一惊,忙不迭举着笏板出列:“启禀陛下,臣确有本要奏。”
    他话才刚出口,又有些支吾起来:“……陛下有所不知,此次吐蕃出使我大梁,其赞普也在使团之中,亲至大梁。昨日晌午陛下和亲圣旨一下,次仁赞接了旨,今晨却又临时反悔变卦,将圣旨退还给了鸿胪寺。据言,吐蕃赞普昨日于马球场中巧遇幸安公主,对公主一见倾心,此次和亲非幸安公主不可……话里话外还指责我大梁并无诚意,鱼目混珠……”
    此言一出,满朝哗然。
    太子猛地抬头道:“胡吣!昨日幸安一直坐于看台,从不曾离席,何来巧遇!何况幸安已与李相公嫡孙李六郎定亲,已过了定,不日便成婚,一女岂能许二郎?”
    皇帝似是头疼不已,掐着眉心,一锤定音:“既如此,便换成瑞安罢。”
    此话落下,百官各自交换眼神,窃窃私语。
    谢青崖瞠目,满殿或学富五车或战功累累的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对此有异议。
    皇帝四下睨了几眼,再次出言道:“至于张舍人一案,便由太子将功补过,彻查此案。和亲的诏书由中书省重新草拟,今日晌午之前呈至御前。”
    谢青崖脑中嗡嗡作响,恍惚又听见靖安公主在他耳旁问——
    “若我现下再让你去庭州,你去否?”
    眼见着宦官张嘴欲高喝退朝,他疾步出列,出言辩驳,掷地有声:“陛下!吐蕃气焰嚣张,欺人太甚,如何能忍?”
    “臣请命率十万大军北上,攻打吐蕃!”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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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8章
    下朝时,天际忽飘起如丝细雨,洇湿了殿前汉白玉石阶下的青石板大街。
    杨怀仁一路冒雨疾行至崇仁坊,叩响了公主府的朱门。
    陈宝德启门引他入府,直至进了书房,他才见到案几后正襟危坐正垂眸运笔临帖的公主。
    “公主!”杨怀仁轻喘了口气,接过陈宝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雨水和汗水,急急又道,“圣人当朝将和亲的人选改为瑞安公主。”
    他此话落下,才发觉书房旁侧已有人跪伏在地,不敢抬头,微湿的衣袍委顿于地,一阵轻颤。
    再一抬眼,见公主仍面如死水般无痕,自顾自地提笔落笔,恍若未闻,却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    他咽了口唾沫,还是把话说完:“谢将军请命出征攻打吐蕃,圣人未准,言边境战事方休,不宜再起战事,劳民伤财。”
    公主轻轻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笔,抬起黄铜镇纸,摊开澄心堂纸,细细端详起所作的文墨。
    “至于诏书一案,圣人命太子彻查此案,戴罪立功。荣相公下朝后并未出宫,此刻正候于紫宸殿外,等候圣人召见。”杨怀仁一席话落下,书房内陷入一片骇人的死寂之中。
    他抬眸去觑公主面色,只见公主缓缓抬手将那张宣纸置于案几旁侧的红烛火焰之上。火苗一下子窜上去,熊熊而起,将那纸同其上的文墨一齐烧了个干净,只余些微在半空中打转的灰烬。
    赵嘉容轻拍了拍手,沉声开口:“怀仁。”
    杨怀仁神色一凛:“臣在。”
    公主一字一句地下令,他凝神细听,领命应下。
    屋外的雨倏地急促起来,隐隐有倾盆之势。天际阴沉沉的,雾蒙蒙一片,屋内也跟着昏沉下来,案几上的那抹烛火随风仓皇乱窜,在笔墨纸砚间映出晃动不安的光晕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这厢谢青崖下了朝,便被太子一党一同簇拥着进了东宫。他忍了又忍,才未当即扭头走人。
    众人刚一坐定,东宫宦官一一端了热茶奉上,茶未入口,便有人出言道:“殿下,好在圣心到底还是向着您的,否则今日当真难逃一劫。只要这案子仍握在咱们手中,一切皆好商量。”
    其旁侧另一人却并不如此乐观,接话道:“只是荣相怕是不会善罢甘休,那老狐狸此刻仍在紫宸殿外候着,分明是威逼圣人更改旨意…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
    太子坐于上首,手掌轻搭在膝头,指尖轻点,沉吟不语。
    其下首的御史大夫郭孝达愤然而起:“这老东西当真欺人太甚!如今李相缠绵病榻,政事堂唯荣相马首是瞻,叫他越发猖狂了。这些年荣家仗着当年那点子从龙之功,居功自傲,祸乱朝纲,为非作歹。圣人英明神武,隐忍多年,供佛似的供着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