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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      瑞安公主闻声,脚步微顿,扬起头冲玳瑁笑了笑,并未多言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马车疾驰于宽阔的大街,相较于回公主府时的四平八稳,此去显然加快了脚程。
    赵嘉容微微后仰,脊背轻贴马车壁,闭目养神。
    陈宝德耳闻马蹄声阵阵,心口直跳,眼见公主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,越发在心里打起鼓来。
    他欲言又止了半晌,迟疑了又迟疑,方试探着问出口:“公主此去大理寺,可要吩咐人事先去提个醒?”
    赵嘉容眼睫轻颤,静了片刻,尔后仍闭着眼道:“大理寺上上下下皆是太子和李家一党,吩咐何人?又有何用?”
    陈宝德在心中叫苦不迭。公主也知大理寺没一个好东西,如此贸然前去,又是为何?
    总归是绕不过大理寺关着的那位荣将军。原以为这姓荣的好歹比姓谢的强不少,现下看来全是一丘之貉!
    疾驰的马车在大理寺前稳稳停下,陈宝德不情不愿地躬身请公主下马车。
    随马车而至的还有一队手持长剑的侍卫,利落地齐齐翻身下马,紧随公主身后。
    被日头晒得昏昏欲睡的守门衙役打眼一瞧,吓得一个激灵,见这阵仗腿一软,一屁股跌坐在地,又忙不迭爬起来往官衙里冲。
    大理寺卿王永泰得了消息,一面用素帕擦着额头不断冒出的细汗,一面疾步而出迎接到访的不速之客。
    这两日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人人皆有耳闻,王永泰守着这位风口浪尖上的荣将军,提心吊胆了许久,总觉得太平不了,果不其然。
    他强自镇定地明知故问:“公主莅临大理寺,有何贵干?”
    久不闻应答,他微弓着腰,额上的细汗在鬓边滑落,却不敢再抬手擦去,只微抬起眼,目光小心翼翼地自靖安公主的袖摆往上移。在对上公主视线的那一瞬,忽闻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。
    赵嘉容朱唇微勾,含笑道了句:“来接人。”
    那目光含笑,细品起来却发现处处带刺,锐利不可挡。
    王永泰嘴唇翕动,欲言又止,冷汗涔涔。
    不等他应答,公主一行人便绕开他直奔大理寺大牢,气势汹汹,叫一众狱卒不敢上前横加阻拦。
    王永泰瞠目结舌,赶忙跟上去,大呼:“公主留步!”
    眼见拦不住了,他又顿步,转头招手叫人近前来。当他正欲附耳吩咐其去东宫通禀太子殿下时,话到了嘴边,忽觉一道冷意十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刀割一样让他住了嘴。
    一侧眸,便见靖安公主在前方折身回望,直直地盯着他,隔着几丈远,冷声道:“这大理寺的主子,到底是圣人,还是东宫?”
    王永泰一张脸憋成了酱色,再不敢妄动,眼睁睁看着靖安公主直往大牢而去,只能灰头土脸地硬着头皮跟上去。
    若是见个人问个话也便罢了,这“接人”又是闹哪出?这荣将军可是圣人亲自下口谕押送来的大理寺,哪能说接走就接走?
    一行人迈入幽暗潮湿的大牢,腥臭味扑鼻而来,直叫人皱眉。
    赵嘉容面不改色,脚步分毫未止。
    其后的王永泰三步并两步气喘吁吁地赶上来,喘匀了一口气,正欲开口时,又叫公主堵了回去。
    “你大可现下便进宫去告我的状。”赵嘉容毫不在意,一面轻车熟路地往里走,一面漫不经心地道,“眼下父皇应当在甘露殿理政,你若脚程快一些,能赶在圣人回紫宸殿用膳前,进宫参我一本。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,甘露殿在太极宫,可别路走歪了,歪到东边去了,否则被参的就是王大人你了。”
    王永泰心下惊疑不定。虽则靖安公主是出了名的做事不按章法,但她甚少做无把握之事,总能让人无可指摘。今日她大张旗鼓地来接人,说不定早已和圣人打过招呼,他若顺着公主此言进宫将此事闹到圣人跟前,免不得引起圣人反感,降罪于他,更甚者,迁怒于太子殿下。
    直至关押荣子骓的牢房近在眼前,靖安公主才稍放缓了脚步。
    荣子骓盘腿坐于干草堆中,闻声抬头,警觉的目光在瞧见公主身影之时微变,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。
    他心知出狱之日不远,却未料如此之快。
    赵嘉容驻足其前,垂眸略打量了几许,尔后面无表情地侧头冲王永泰道:“开门放人。”
    荣子骓微惊,不动声色,兀自盘腿而坐,脊背挺直如松。
    王永泰一路跑过来,跑歪了官帽,颤颤巍巍地抬手将之扶正,壮了壮胆,不死心地问:“公主可是奉旨前来?下官并未接到圣人的谕旨,不能轻易放走朝廷重犯。”
    “朝廷重犯?”靖安公主细品了品这几个字,问,“王大人给荣将军论的是何罪?一个骁勇善战,战功赫赫,一心报效家国的边将,怎么到王大人嘴里,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朝廷重犯了?依我看,荣将军再如何,也比那些拿着朝廷俸禄却尸位素餐、只知结党营私之徒强不少吧?”
    王永泰听得眼前一黑:“……公主教训得是。可……可圣人金口玉言,下令大理寺关押荣将军听候发落……”
    赵嘉容轻笑了一声,悠悠道:“你这意思是圣命难违,皆是圣人的错了?”
    这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下来,直叫人招架不住。
    王永泰越听越觉官帽不保,句句皆是错,步步皆是坑。
    狱卒们一旁迟疑着不敢上前,公主身后却有一整列持刀而立、威风凛凛的侍卫。
    如若公主是奉旨前来接人,何必这么大阵仗?她平日可从未如此顾忌太子殿下。可如若不是奉旨,公主哪来的胆子违抗圣命,私自放人?这阵仗到底是公主底气不足,还是特地来演给他看,让他乱了阵脚,以致给太子殿下添乱?
    若说是前者,可瞧公主那淡然自若的模样,哪里有半分底气不足的劲儿?分明是来挖坑给他跳!
    王永泰闭了闭眼,心如死灰,索性破罐子破摔,一摆袖吩咐狱卒们:“退下!”
    狱卒们如蒙大赦,依令往后退,唯有手握钥匙的衙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    赵嘉容眼风一抬,身旁的侍卫便会意,上前去接过了钥匙。
    锒铛声落,荣子骓仍是八方不动的冷硬之色,见状不疾不徐地站起身,轻拂衣摆的灰尘,尔后移步出狱。
    王永泰如今再瞧他,只觉这人十成十是个祸害。怎么不把他关去刑部呢?
    再一侧眸,便见靖安公主目送着荣子骓移步而来,轻扯嘴角,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。那抹笑意转瞬即逝,定睛一瞧便再寻不见了,却叫王永泰没来由地心里发凉。
    牢门大开,铁锁颓然散落在杂草间,朝廷重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放了出来,眼下正悠然自得地接过公主亲自递过去的水囊,仰头大口大口地灌水入腹。
    荣子骓喉结上下翻滚,甘甜的清水顺着干涩的唇角滑落,沿着脖颈往下滚。
    王永泰下意识跟着咽了口唾沫,直觉大事不妙。
    他心口狂跳不止,疯狂使眼色让人去通风报信。
    赵嘉容扭头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。
    王永泰讪笑不已,眼见那狱卒已然猫着腰偷溜出去了,屏息盯着靖安公主动向,冷汗直冒。
    赵嘉容却似乎对他分毫不在意了,回过头,兀自递了张素帕给荣子骓。
    荣子骓动作微顿,接过素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渍,低声道了句:“多谢公主。”
    一行人自幽暗的大牢而出,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,叫人心里也跟着一下子亮堂起来。
    直至出了大理寺,荣子骓方出言问:“公主何事须下官效劳?”多费些周折把他提前捞出来,定有公主的用意。
    赵嘉容不紧不慢地搭着陈宝德的手上马车,尔后掀开车帘望向他,淡声道:“且去京郊猎场候着罢,晚些时候再请你过府喝茶。”
    侍卫牵了匹红鬃马过来,将缰绳递给荣子骓。
    荣子骓拧眉,迟疑了片刻。难不成今日皇帝出宫春猎?
    “听闻荣将军有百步穿杨的本事,今日便劳烦将军给家妹传授一些射箭的要领。”赵嘉容轻声道。
    荣子骓一愣。折腾出这么大的乱子,把他捞出来,就为了让他教瑞安公主射箭?
    他直觉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,在公主马车启程前伸手握住了车沿。
    迎着公主略有不悦的目光,他沉声道:“还请公主把话说清楚,如若仅仅是为了瑞安公主练骑射这般小事……”
    赵嘉容眸光一冷:“从今日起,瑞安公主之事便是你荣子骓天大之事。一旬后,和亲的仪仗队启程西去吐蕃,由你护送瑞安公主周全。若她有半分闪失,你提头来见。”
    荣子骓心神一凛,退后一步,抱拳道:“臣领命。”
    日光杲杲,映衬出年轻将军挺拔坚硬的脊背。
    赵嘉容眼眸微眯,发觉这天底下似乎没有什么能让这只傲气的鹰隼折腰。
    这样的人要想彻底收归麾下,多少要费些周章。